埃及是一個篤信宗教的多神崇拜民族,但長期以來,人們都忽略了“水”在古埃及宗教崇拜中扮演的角色。
湯因比在《歷史研究》一書中認為,第一代文明的起源在于對自然環境、物質環境所提出的各種“挑戰”做出了成功的“應戰”。盡管湯因比過于強調自然因素對于文明產生的作用,但地理環境的影響卻是不可低估的。
在古代埃及,沙漠占去全部土地面積的96%;人可居住的土地只占全部面積的 4%,周圍被干燥的山地和沙漠所包圍,絕大部分人口居住在尼羅河谷底和三角洲,這是埃及的政治、經濟和文化中心。古埃及文明模式通常被解釋為以水利灌溉為特征的農業系統。
尼羅河的泛濫是季節性的。如果沒有一年一度的尼羅河汛期所帶來的肥沃的土壤,埃及很可能將變成一片沙漠。依賴尼羅河水漲落而繁榮的灌溉農業是埃及政治穩定、經濟繁榮的基礎。埃及人對于尼羅河力量的信仰遠遠超乎了我們的想象。溺水者或是被鱷魚吃掉的人,都會被認為具備了某種超乎常人的神秘力量,可以不借助外力,而將自己送入來世。
雖然“水”不是埃及人主要的宗教信仰對象,但是在伊西斯和奧西里斯崇拜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。伊西斯是古埃及神系中最簡單也是最復雜的女神,后來成為古埃及男女眾神中受到崇拜時間最長的神,其影響從埃及一直蔓延到地中海周邊地區。在伊西斯女神的神廟遺址中,一種名為urnula的容器被大量發掘出來。urnula是非常重要的宗教用具,里面盛滿了尼羅河水,擺放在伊西斯女神的神殿里,用以表達對神明的崇敬。奧西里斯作為復活之神受到人們的崇拜始于古王國時期。有銘文記載:“愿奧西里斯賜予你清涼的水。”“清涼的水”指的就是尼羅河水。奧西里斯被視為尼羅河的化身,具有周而復始、永生不滅的自然繁殖力。
神話體系中的宇宙起源往往被想象為由混沌到井然有序的過程?;煦绱蠖啾灰暈橛陌祷蚝谝?、虛空或深淵,是水或者水、火相互作用的體現。古埃及神話中提到:“世界之初,是一片茫茫的瀛海,叫‘努恩’”。此外,在赫爾莫普利斯的神話和一些古埃及的畫中,人類是從宇宙之主的眼淚——另一種意義上的“水”中產生的。
與“水生型”創世神話有著密切聯系的洪水神話也是以水為基礎。洪水神話分為洪水創世神話和洪水遺民神話。即洪水神話中不僅包含創世或繁衍的主題,而且包含毀滅的主題。
在埃及,傳說中的拉神是人類的創世主,為努恩所生。他衰老之后,人們開始對他不敬。拉神被激怒,決意毀滅人類,便命令蘇赫默特去懲罰人類。蘇赫默特到人間后大開殺戒,所到之處血流成河。拉神心生不忍,但此時蘇赫默特已嗜血成性,再也無法阻止。為了使人類免于毀滅,拉神下令制作7000罐摻有紅色顏料的麥酒,并下令將酒傾倒到人被宰殺的地方。清晨,蘇赫默特發現了大地上的鮮紅的麥酒,誤以為是人類的血液,欣喜之余俯身痛飲,結果酩酊大醉,沉睡過去。于是拉神將其召回,阻止了對人類的屠殺。
從“努恩”、拉神的眼淚和拉神下令釀造的麥酒可以看出,在埃及神話中,人類的誕生和毀滅都跟“水”密切相關,“水”對于埃及人的精神活動具有重大的影響。
埃及宗教中的“水崇拜”確乎存在。但是,在對“水”的崇拜中,真正被崇拜的對象并不是水,而是“水”背后的神秘力量。這反映了埃及人對于自然力量的敬畏:水只是一種介質,一種為“神秘力量”布景的舞臺。當然,“水崇拜”的根源是尼羅河,但已不再是單一的對于尼羅河水的崇拜,而是一種對所有“有魔力的水”的崇拜。這種魔力既與水本身的性質有關,也與古代埃及人對于神秘力量的想象相符合。